读博，科研和职业选择的一些总结

数周之前曾经读到过这篇文章《在北大数院，成为普通人》，里面关于纯科研的一句总结“曾经，我把这条道路想的很简单，也觉得这是我必须要走的路”深深地触动了我。当然，我连在北大做一个普通人的资格也没有。放人群里的话，只能算是个below average吧。但是这句话完美地总结了我关于科研的看法的变化，所以乘此机会写一写一路读博来的感受，也希望对后来人有一些启发。

年初，临近博士毕业之时，每每与人谈起毕业后的计划，多数人都会对我的决定大吃一惊，“为什么要离开学术界？Stay in academia！”。然而，此时的我心意已决，正如六年前我决心从钱途无量的计算机系转到高大上的物理系一样。

无论如何，我是怀揣着投身纯物理科研的梦想而开始读博的。事实上，这一想法一直伴随我到博三。最终改变想法也是一个渐近的过程，我甚至花费了不少时间来“说服”自己。总结一下，理由不外乎为以下几点：

• 随着博士到了中后期，我开始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能力，尤其是智力上的天花板。虽然我很早就认同“勤”是不太可能“补拙”的，但是读博期间的经历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智力的降维碾轧是多么恐怖。一个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我从来都很难跟得上老板们的讨论，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知识储备不够，后来才明白166MHz的奔腾跑不过最新的i9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这不是奔腾一直run就能解决的问题，一天只有24个小时。

• 学术界整体还是僧多粥少。每年有大量的博士学生毕业，可是教职的坑就那么多。像我老板这类的大牛们，能力强，水平高，出来得也早，博后打个一年半载的工就顺利变身aP了。而大多数人则需要在不同博后站点呆上好多年，辗转多地，最终也未必能找到一个满意的教职。

• 人生的追求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学术界的这些大牛们不但比我聪明，而且还比我努力。TA们真正做到了用生命热爱科研。而我虽然喜欢做科研，但工作之外还是希望可以多多享受与朋友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的。在学术界，加班加点（周末工作，早起晚睡）仿佛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短期之内为一个项目加班对我而言是OK的，但是经年累月的超长时长工作肯定会击垮我。

• 基础科研人员的待遇实在是太差了。在大多数学校，博后的收入甚至都不如邮递员和餐厅服务员。当然，我并没有贬低邮递员和服务员这些职业的意思。我想表达的点在于，从收入的角度来说，学术界底层工作者被压榨的太厉害了。大多数人一路辛辛苦苦读到博士出头，都已经接近30岁了，不少人也已经成家。而在过去30年之内，有效的收入几乎为0（很多天坑专业往往没有好的实习岗位）。毕业之后还要继续拿着低于（或无限趋近）平均的收入，生活上的压力难以想象。

• 我虽然喜欢学习新的知识，挑战一些有意思的难题，但是写文章和跟审稿人打架真的是一件非常无聊且难以忍受的事情。一个项目，做研究的时间往往是最短的，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润色文章和插图，以及跟审稿人拉扯上。虽然文章最终发出去以后还是很有成就感，但是我仍然最享受，也仅仅享受research的过程。

那么问题来了，不留在学术界，去哪里？做什么？

如果愿意给政府工作同时也没有身份问题，国家实验室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然，前提是不做博后）。除此之外，似乎就只有工业界这条路了。对于理工科的博士而言，这里的选择还是很多的：工程，计算，数据，算法，软件，金融等等。 我一开始也对工业界的工作抱有怀疑态度，但是有一些实习和工作的经历之后，才发现工业界还是很对我的胃口的。

首先，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我喜欢接触新的领域，学习新的知识。这一点工业界可谓是出人意料地满足了我。首先，我可以和很多不一样专业的人工作，包括engineer，program manager以及各类researcher，我可以从他们那里学到各种各样的新奇知识，甚至包括了商业和管理这些我完全未曾踏足过的领域。其次，在为不同的客户工作时，我往往需要了解其对应的领域如金融，供应链管理等。这些都极大地满足了我的好奇心。

其次，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我依然还是需要时不时地做一些科研，读文章，找课题，做探索等等，甚至有些课题跟我博士期间做的并没有太大出入。但由于没有文章和经费的压力，我可以更加享受研究本身了。

当然，有些人或许会认为，如果一开始就打算进入工业界，似乎并没有读博的需要，读博反而“浪费”时间。毕竟跟我同期本科毕业的小伙伴们，都已经有了很多年的工作经验，甚至都升到manager了，而我才刚刚以entry level的身份开始。这一点我没法反驳，但是如果问我是否后悔读博，我的答案是坚定的不后悔。因为读博对我来说是一段无可取代的经历，即使最终我看见了天花板并停了下来。

最后一句送给每一个正在读博，或是即将踏上读博之路，又或是刚刚毕业，陷入迷茫的苦逼青年们：go wherever your heart leads you。